思南公馆

告别

顾少川×赵玉墨

我的1919×金陵十三钗




“如果再来一次,你会不会跟我好好告别。”

 

1926年,上海。

当赵玉墨把一张接近完满的成绩单拍在顾少川的书桌前的时候,她的喜悦溢于言表。

顾少川把视线从一份报纸上移到成绩单上,漂亮的毫无瑕疵的成绩单静静地躺在红木书桌上。他仍然看了很久,久到十八岁的赵玉墨开始怀疑他是不是在辨认讲师的笔迹。

少川最终抬起头来,一片台灯发出的光芒照在他脸上。台灯是顾家祖上传下来的,早就变成了古董,连灯光也变成了古董。

他点了点头。却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点头。少川其实是扬了扬优雅的下巴,以示表扬。

他可以让自己做一个合格的家长,在必要的时刻毫不吝啬自己的鼓励,尤其是对待十八岁的玉墨的时候。

少川在1926年的身份很多,最棘手的是作为赵玉墨情人不像情人,家长不像家长的身份。但是这些多重身份也在1926年的秋天戛然而止。

玉墨把喜悦的心情归拢起来,甩着成绩单走出门外。少川看着玉墨窈窕的背影闪出门外,过了几秒钟,听到她的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的哒哒声。

 

顾少川把这阵高跟鞋独奏认为成赵玉墨原谅他的信号。

他需要原谅这一事情起始于一个星期之前。

 

少川回到家来,发现管家和几个下人在一起闲磨牙,他问他们:“玉墨呢?”

管家说:“赵小姐出去吃饭了。”

少川很疑惑:“她跟谁吃饭?”

管家表示赵小姐只吩咐汽车接送,但是并没有告诉他们这些当下人的其他事情。建议您不妨等她回来问一问司机。

少川有点不满,但是表情仍然平静如常,他问:“那她在出去之前没跟你说一声吗?”

管家说,她说了的。

“那你不知道问问吗?”

“我问了的,小姐说不要我管,我哪里好再问下去呢?”

“她去哪你知道吗?”

“大概是夜巴黎吧。前几天我瞧见一个先生来约她,他们商量着以后去夜巴黎,不知道是不是今天。”

少川看了管家一眼:“谁?”

“姓陈。”

 

等晚上八点多,赵玉墨从外面回来的时候,发现少川已经坐在皮沙发上了。她看了一眼客厅里的钟表,以往这个时候少川都在书房里。

她笑道:“回来啦。”

少川皱起眉头:“你知不知道几点了。”

那时候的赵玉墨正处于叛逆期,她对所有事物都有新的看法,对不满意的东西要统统推翻。即便是面对少川也不例外。

她轻描淡写地说了句:“八点。”

她不认为这有什么错,上海的大户人家是没有人在八点钟就休息的。夜晚才是他们狂欢的开始。

“你跟谁出去了?”

玉墨摆出少年人惯有的不耐烦,回答道:“陈瑞生。”

少川把鼻梁上架着的眼镜摘下,不由得提高了嗓门。一辈子没对别人光火过的顾少川在这个时候生气了,他说:“我没跟你说过吗?陈家人跟我的关系比你想象的要复杂。我说了不要跟他们来往!”

玉墨的大脑在那个时刻极速地运转,打算找出反驳他的话来。但是这种时刻都是以顾少川的完胜和赵玉墨的惨败结尾,这次当然也不例外。

少川说,政治上的事情不是你们几个小孩子能够左右的,你要交朋友去学校里,不要跟这些世家子弟来往。

玉墨说:“用不着你管我。”

少川愣了愣,他没想到赵玉墨会说出这句话。他说:“好啊,我不管你,我再也不管你了。”

这下轮到玉墨傻眼了。

但是当时他们俩都没有把这句气话当真,之后的几个月还是该怎么找怎么着。玉墨认为,顾少川不管谁都不会不管她的。

 

秋天的时候,顾公馆来了一个西装革履的法国人。他庞大的身躯把顾家的皮沙发挤满了,还添了几道裂痕。

法国人是来跟少川交代工作上的事宜的,叽里咕噜的法语一串一串地从法国人的嘴唇中抖落出来。

玉墨在隔壁的餐厅里吃点心,一边听着他们俩用法语交谈。她的法文成绩一直是很好的,可惜在这种时候没有发挥上。但是她好歹是听懂了一句话——

法国人说:“六号的船,我想我会在码头等您。”

少川没有出声,玉墨猜测他是点了点头。

杯子里的咖啡见了底,玉墨一仰头,把剩余的杯底都倒进了嘴里。她的两条长腿在椅子边缘当啷着,高跟鞋时不时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。

她并不担心,少川又不是没有出过差。反正十天半个月就回来了。

客厅里响起脚步声,法国人在跟少川告别。玉墨继续晃着两条腿。过了一会,少川出现在餐厅里。

玉墨问:“你要出差啊?”

少川说:“对。这回可能时间要久一点。”

“多久啊?”

“最少半年。”

玉墨待在那里,不敢置信地重复了一遍:“半年?”

少川点了点头。

玉墨忽然有点心慌,这种感觉来的缥缈无踪,很快笼罩了她。没有原因的恐慌使得玉墨的声音开始打颤:“那...你能带我去吗?”

她的最后一点希望都寄托在这句话上了。如果少川同意,她立刻就开始收拾行李,如果不同意,她或许会提前开始孤苦伶仃。孤苦伶仃的方式就是把自己锁在门里,把少川锁在门外。

少川摇了摇头,他解释道:“我这会是要办一件很重要的事情。所以我不能带你。”

玉墨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一颗心在迅速地向下坠落,发出咣当的一声巨响。她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,好像这一刻就是生离死别一样。

“你去哪?”她无助又无辜地问。

“先去北京,再去法国。”少川如实答道。

“你真的不能带我去?”玉墨恳求道。

少川再次摇了摇头:“我会告诉他们照顾好你的。”

“你一走我就去找陈瑞生。”玉墨威胁他,在这一刻她想尽一切办法挽留眼前的男人。

少川无奈地笑了笑,意思是随便你吧。

这一笑无疑给赵玉墨宣判了死刑,她使劲推开站在眼前的少川,还在跑开之前很孩子气地踢掉了脚上的高跟鞋。

房间的门被赵玉墨狠狠撞上,她背靠着木门蹲了下来。毫无征兆的恐慌和委屈让她由小声啜泣变成嚎啕大哭。她不知道少川就站在门外,举起的想要敲门的手在听到她哭声的一刹那犹豫了。

这些十八岁的赵玉墨都不想考虑,她沉醉在委屈中。她在那时想,原来顾少川也是可以把她抛弃的,也是可以不顾她死活的。她本来以为世界上的任何人都抛弃她,至少少川不会。但是现实给了她狠狠的一巴掌。

 

少川在1926年离开了上海。他走后的一个月,玉墨被拐卖到了藏玉楼。

 

 

 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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